新晃侗族自治縣龍溪口古鎮(zhèn)。通訊員 攝
劉代興
“余霞散成綺，澄江靜如練?！比绻麑⒛媳背娙酥x朓的詩句借用在這里，是恰當不過的寫照。古鎮(zhèn)晚照，落霞滿天，河水微瀾，真是別具一種深秋時節(jié)的靜美。
發(fā)源于貴州黔東南茂林峻嶺深處的水河，一路奔波，來到新晃縣城后，竟繞出了一個完整的幾字形河道。而在幾字那一撇的中間，一條細細彎彎的小河，斜剌剌地嵌了進來，宛如一條小龍游向大江，與巨龍一起并行遠走去完成那未知的命運。所以這里又被當?shù)厝朔Q作龍溪口，意謂兩條蛟龍在此會合高飛的口岸。這里是一個很大的碼頭，半圓形狀，像一個拉開弦的巨型弓箭。曾幾何時，那河面上游弋的一只只船帆，便是這張彎弓剛剛射出的箭矢。無論它們射出有多遠，都會記得出發(fā)的地方，都會一路封存著出發(fā)地的煙火氣息。
一百年前，一位面容清俊身材單瘦的青年，曾隨地方上的土著部隊來此處駐防，后來文名遠播海內(nèi)外，他便是沈從文。在他的《沅水上游幾個縣份》里，是這樣細述新晃的：“一個初到晃縣的人，愛熱鬧必覺得太不熱鬧，愛孤僻又必覺得不夠孤僻。”“湖南境的沅水到此為止，自然景物到此越加美麗。”文章中還特意提及了古鎮(zhèn)：“晃縣的市場在龍溪口……被稱為‘小洪江’，由于繁榮的原因和洪江大同小異?！庇捎谶^去未通公路，貿(mào)易往來主要依賴水運，這里是湘黔邊界，水運天然便利，是故繁華興隆，盛極一時。
古鎮(zhèn)始建于明末清初，大約在400多年前，便有先輩陸續(xù)在此壘石砌墻，起梁蓋瓦，修筑居所住宅了。古鎮(zhèn)不大，看上去頗有幾分袖珍，步行個把小時，便可將全鎮(zhèn)悉數(shù)走遍。
古鎮(zhèn)巷子地面全由長方形的青石條鋪就，光潔、透亮、平整、堅實。踩在仿古仿真的青石板上，感覺也很踏實與自在。歲月靜好，便是在這極松弛平常的款款步行中，只要稍加留意，也是能夠體會到的。
古鎮(zhèn)中心的當街處，有一規(guī)模宏闊的古宅，門頭高懸四個大字“龍溪書院”，門外懸掛一副對聯(lián)“院內(nèi)書千卷，廳前日一輪”。外有封火墻，內(nèi)設(shè)木結(jié)構(gòu)，建有天井、書鋪、講壇、展廳、戲臺、藏書閣、品茶室、后花園等，占地面積近兩千平方米。真可謂“室雅蘭香，琴韻書聲”。
據(jù)縣志記載，早在1821年，在本地一位叫吳繼儒秀才的倡議下，當時的晃州廳即在龍溪古鎮(zhèn)修建了陽書院。不料到1901年書院遭廢，“啟迪民智，教化民風”的夙愿落空。好在新時代開啟，2012年，新晃縣在書院原址上，重建了書院并取名為龍溪書院，以別于昔日廢棄的陽書院。書院是在一處磚木結(jié)構(gòu)的徽派深宅大院上改造重建，彼處為舊時一富商的超大油號院落。如今人去樓空，宏建佳構(gòu)，修復一新，美事遂成。
古鎮(zhèn)巷子既久遠又悠長，略顯幾分殘舊與凋零，而又不失古色雅致。
街道兩側(cè)更多的是涌出的嶄新舊宅，它們是在原貌基礎(chǔ)上修復翻新，又較好保存了古建筑的原汁原味。幽深的小巷里，不時閃現(xiàn)高聳的封火墻圍成的窨子屋，將小巷擠得越發(fā)的幽隱狹窄。鹽柜、油號、商鋪、煙店、客棧、錢莊，大大小小的實體店就錯雜在小巷的民居宅院中間，既為商號又是住宅，和諧相處。
小巷里此刻有不少房子正在搶修維護中。街頭巷尾，深宅大院的門樓瓦檐修繕之時，頭戴帽盔的施工人員在進進出出，忙忙碌碌。房主有的將院落改建成了民宿客棧，古樸雅致;有的將古宅改作了門店，或茶室，或清吧，或咖啡屋等等，古意猶存，清麗多姿。古鎮(zhèn)在聞到了新時尚氣息之后，也嗅到了新的商機，于是它不甘落伍，整裝打理，重新出發(fā)。流連在古鎮(zhèn)，令人欣慰的是，古貌透露出創(chuàng)新的色調(diào)，而新顏又在悄然延續(xù)著厚重的文化底蘊。
漫游之中，我被一處大宅門外墻上的一塊匾額吸引，“梁思成林徽因旅居處”。當年抗日戰(zhàn)爭爆發(fā)，梁思成林徽因夫婦一家人從北京南渡遷往內(nèi)地，在去往昆明的途中曾在此逗留過十來天。
回到江邊的城堞上，俯瞰一江秋水，再也看不見昔日穿梭于江面的舟楫帆影。國道、高速公路、高鐵、航線，現(xiàn)代化交通工具不時在古鎮(zhèn)邊上或上空飛馳而過，早已取代了昔日的舢板漁舟。
夕陽將靜靜的龍溪口河面，鋪上一層金色的浮光碎影，也將厚厚的紅砂巖城墻染上了一層古銅色的釉彩。那是柔美寧靜的時光，在這一刻忽然停止下來，散作漫天的霞光，落在了古鎮(zhèn)的每一個角落……